第八章 新的朋友以及……
太阳渐渐西沉。
校园逐渐由白日的喧嚣中解脱出来。
华灯初上，与天空渐渐明朗的星光相互交映。
沈琳有些焦急的行走在社团大楼的楼梯里，怀中抱着一个大的保温桶。
哥哥已经是这周第几天不回来吃饭了！
哥哥在这所学校里似乎混的如鱼得水，职务一个个的兼上，“恋人”一个个的增加……
“就是薪水没见到涨一分钱！”沈琳有些不满的嘀咕：“再这么下去早晚让他辞职好了！”
当然这仅仅是抱怨。
事实上，神知学园对于沈琳这样的女高中生来说无疑是一个完美的学校：美丽的环境、优越的条件，以及……
能够和哥哥一起住的大房子。
但是这一切也不是没有代价，沈诚身上的职务越来越多，和自己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尽管沈琳对此能够理解，但是也并不能毫无情绪的接受。
新成立的这个社团……好像是叫“文艺部”吧？据哥哥说里面云集了学校里所有的文艺精英。当时哥哥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自己现在都还记得。
里边的漂亮女生也一定很多吧！沈琳有些恼怒的想着。
怀中的饭菜渐渐变凉，得赶紧找到哥哥才行！
屋外的光线渐渐的暗淡下去，楼道里的视觉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沈琳的心里更加焦急。
一阵优雅的钢琴声从楼道里传出。
清脆悠扬的琴声如同一泓清泉，瞬间让沈琳焦躁不安的心变得平和。
琴声缓缓飘扬，略带些感伤的节奏在这即将逝去的黄昏显得如此清澈。
沈琳不由自主的向着琴声响起的方向走去。
琴声渐渐低沉，如泣如诉，伴随着清亮的歌声。
“虽然擦身而过的每一天变得越来越多
但是相互之间的那份心情总是在身边哦
即使两人无法相见也没关系
说着逞强的话 可是还是夹杂着叹息呢
…………”
歌声与琴声相伴相依，如同心灵相通的恋人在相互低低的互诉着衷肠。
沈琳慢慢的跟着音乐走到了一处亮着灯的教室前。
屋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副画架正静静的摆在那里。
沈琳有些疑惑的抬眼望去，只见在对面教室的窗口中亮着灯光。
对面的窗户开着，窗帘随着傍晚轻柔的风轻轻摆动。
一个身影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窗口。
沈琳费了好大劲才终于看清楚：那是一个绿色短发的男生。
“流逝而去的季节里 保留下来的宝物
缺失了重要的部分 是个难题呢
就像白雪在街道上温柔的积聚那样
让我们把相册的空白全部填满吧！”
歌声渐息，悠扬的钢琴声又一次重新高亢。
“是《白色相簿》吗？原来还能这样演奏……唱的真好听呢！”沈琳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要给沈诚送饭这件事情，完全沉迷于这琴声与歌声的合奏里：“只是……不知道弹钢琴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呀——”一声低低的惊呼从门口响起。
沈琳有些不悦的回过头去，似乎是要责怪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自己欣赏音乐的雅兴。
一个淡蓝色长发的女生正带着一脸惴惴不安的看着自己这边，脸涨得通红。
不是在看自己？沈琳有些疑惑的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
只见她的目光落在了刚才那个自己没有太多注意的画板上。
那幅画板上并没有上色，只是用铅笔简单的勾勒出了一个轮廓。
那是一个在窗前抬头高歌的男生侧脸。
对面教室的歌声又一次响起。
沈琳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却正好看见绿发男生的身影透过飘起的纱帘显露出来。
嗯？
沈琳转过头来，看了看画板上的形象，又转头看了看对面屋内的男生，瞬间明白过来。
“哦……”沈琳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头看着蓝发女生，犹豫着该不该向对方道歉。
女生的脸更红了，头也更低的埋在了胸前。
“怎么可以……”一句如同蚊哼般的声音传入了沈琳的耳朵。
“抱歉……”
对面教室的琴声忽然戛然而止。
“你在搞什么啊，呆琴！”一个严厉的声音传入耳中。
“今天你自己说说出了多少问题！真是浪费了我的合奏！”
是女生么？弹钢琴的是女生？
“对不起……大小姐……”绿发男生低下了头，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今天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对面传来了椅子移动的声音。不多时，一个留着黑色披肩长发的女生出现在了窗口：“你究竟是在注意什么……”
女生的声音忽然停止——她显然发现了对面的房间里有人。
沈琳感觉自己正被人用一种愤恨的目光盯着，这让她非常难受。
“哼！”对面的女生冷哼一声，紧接着走到窗前，用力将窗帘拉上。
脾气还真大啊！沈琳不满的想道，不过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这个教室里。
“抱歉……”沈琳满怀歉意的向那名蓝发女生致歉：“我并不是有意要……”
“没关系……”回答她的依旧是细小的呐呐声。
“那个……我叫沈琳，1年级E班，请问你……”
“……1年级……A班……肖夏……”
下班后的教员办公室通常是很安静的……嗯，通常……
“老哥！你就帮帮忙嘛！”沈琳用力拉着正坐在办公桌前的沈诚的胳膊拼命摇着：“就一次……”
“不许胡闹！”沈诚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的沈琳：“这种事情别人不好参合的吧？何况我还是老师……”
从刚才沈琳进门他就感觉不对，又是给自己递咖啡又是揉肩，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很快就告诉自己她有事相求。
沈琳不再说话，只是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沈诚，看起来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滴下来一样。
“好吧好吧……”沈诚无奈的投降——这是沈琳从小对付他的杀着，只要一摆出要哭的表情沈诚就会无条件满足她的各种要求。
“太好了太好了！”沈琳欢呼着拉着沈诚的手臂用比刚才更大的幅度摆动着：“我就知道哥哥不会让我失望的……”
“行了行了，成什么样子！”沈诚赶紧把手抽回来，抬头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说好的啊！只有一张画！”
“嗯，知道啦！”沈琳大声的回答：“不会让我们沈诚老师难做的！”
说完，沈琳把手里的东西冲沈诚怀里一塞，哼着小调愉快的跑出了教员休息室。
“这丫头……”
沈诚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皱着眉头盯住手上的东西。
该怎么送出去……这可真是个大学问！
文艺部音乐教室里的琴声终于停了下来。
“可以休息一下了！”花舞衣伸展了一下发酸的胳膊：“去给我买罐咖啡！”
“是的，大小姐！”
从来没有质疑，从来没有反抗，呆琴从来不会和花舞衣对抗，只是默默的接过花舞衣递来的零钱转身离去。
花舞衣盯着呆琴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眼中闪出了莫名的光彩。
片刻之后，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悠扬的钢琴声再次在楼里响起。
呆琴走到了一楼门口的自动售货机前，将硬币投入了投币口。
机器响过，一罐牛奶咖啡落到了取物槽内。
呆琴弯腰捡起咖啡，却发现在门口昏暗的灯光下，正有个人影站在那里。
“沈诚老师？”呆琴认出了人影是谁。
还在犹豫着是不是该转身离开的沈诚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来，两手却死死的背在身后。
“你好，呆琴同学，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哈哈……哈哈……”沈诚有些尴尬的掩饰着自己。
“老师找我有事？”
“没……没有……”
“那是找大小姐……不……花舞衣部长的？”
“那个……也不是……”
“哦！如果老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别……哎，那个，呆琴同学，其实我还是来找你的……”
呆琴疑惑的停下了准备踏上楼梯的脚步：“沈诚老师找我？是我声音太大影响老师办公了？”
“并不是的……”沈诚有些无奈：“事实上，有人托我转交给你这个……”
沈诚把藏在身后的东西往呆琴手里一塞：“那个……我先回去了……”
沈诚逃跑似的离去，将满头雾水的呆琴一个人留在原地发呆。
“这个是……”呆琴好奇的看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张卷起来的纸张。
呆琴放下咖啡，借着楼梯的灯光慢慢的打开了那张纸卷……
“怎么去了这么久？”花舞衣有些不满的盯着本应该在十分钟前就回来的呆琴。
“那个……有点事情耽搁了……对不起……”呆琴低下了头，脸色却显得极不自然。
花舞衣在键盘上飞舞的双手停了下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呆琴：“没事？看你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没事吧？有人欺负你？”
“不……没有……”
“过来！”花舞衣严厉的命令道。
呆琴犹豫了一下，低着头走到了花舞衣的面前。
“我的咖啡呢？你手里拿的什么？”
“那个……抱歉刚才忘记买了……我现在再去……”呆琴才惊觉自己刚才把买来的咖啡放在了楼梯口而忘记拿上来。
花舞衣眼中的怀疑更浓烈了：“把东西给我看看！”
“大小姐……”呆琴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
花舞衣不再说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走到呆琴的面前，劈手从他手中夺过了纸卷。
呆琴下意识的想阻止花舞衣，但最终还是没敢反抗。
“这是什么？”花舞衣打开了纸卷。
纸上的内容渐渐显露出来：那是一个在窗口放声高歌的男生画像。
纤细的身材，轮廓分明的五官，以及……那一头翠绿的短发。
不是呆琴又是谁？
“这东西，谁给你的？”花舞衣的眉头皱了起来，口气也变得更加不友善。
“是沈诚老师……他说有人托他……”
呆琴忽然意识到自己顺嘴出卖了沈诚，赶紧收住了嘴，低着头等待着暴风骤雨的来临。
教室内的气氛越来越冰冷。
“哼！”花舞衣冷哼了一声，重新坐回了钢琴凳上。
悠扬的钢琴声再次响起。
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一般大小姐生气的时候都会弹奏这个！
呆琴汗如雨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不敢向花舞衣要回那幅自己的素描画。
花舞衣丝毫不理会面如土色的呆琴，只是自顾自的在键盘上飞舞着双手，奏出一连串越来越激烈的音符，严肃庄严的钢琴声充斥了整个社团教学楼。
沈城家，晚餐时间。
今天的轮值厨师是辛蒂老师，于是桌面上摆满了那些她喜爱的暗红色菜系的食物：烧牛肉、豆腐炖粉条、酸汤白菜和油焖大虾以及意大利蔬菜汤。
丰盛的食物搭配上辛蒂老师自制的腌胡萝卜让所有人都胃口大动，连一向不和的安吉莉卡老师也只是埋头吃饭，算是认可了饭菜的味道。
“我吃饱了！”沈琳推开面前的饭碗，擦了擦嘴站起身来。
“怎么就吃饱了？”一边的沈诚有些惊讶的看着盘子里的剩饭：“你可没吃几口啊！”
一边的辛蒂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嗯？今晚的饭菜不合你口味么？”
“那是必然的吧？这么油腻的东西！”一边的安吉莉卡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打击对方的机会。
辛蒂立刻反击：“昨天你做的那种没味道的东西似乎她也不怎么喜欢吧！”
“你……”
“我什么我？”
……………………
餐桌上再一次闹成一片。
沈诚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的家庭闹剧——这已经是日常戏码了。
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大家终于在某些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大家闹归闹，但是都还必须吃饭睡觉，否则活不下去。
于是做饭被安排成了一天一换人，今天正好轮到了辛蒂。
不过最起码，大家吃饭睡觉什么的都已经回到了正轨，只是每天要看好几场类似的争斗而已。
沈琳顾不上眼前又开始闹成一团的餐桌，匆匆披上外套：“我出门了！”
“你又准备去哪……”沈诚站起身来：“已经很晚了……”
“放心啦！我肯定会在八点半前回来的！”
回答沈诚的是一串已经远去的声音。
这丫头！沈诚摇了摇头，坐下准备吃饭却发现桌上四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沈诚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吃饭吃到脸上了……”
“不是啦！”辛蒂回答道：“你绝不觉得这孩子最近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没有吧……嗯……好像是有点不对劲！”沈诚先是一愣，接着反映了过来：“这两天她的晚饭似乎都是这样没吃两口就急匆匆的跑出去……不会是有什么不舒服吧？”
“你还真是……”一边的安吉莉卡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恨恨的说道：“亏你还是她哥哥！”
沈诚莫名其妙：“这跟我是她哥哥有什么关系……”
“是啦，沈诚老师！你不觉得，沈琳同学最近的样子似乎很像是……嗯，那个……”肖依依也加入了话团。
“恋爱！”一边的水柔喝下碗里最后一口汤，一边用事不关己的表情和语气给谈话定下了最后的基调。
“恋爱？”沈诚吓了一跳：“不可能的吧……”
沈琳当然不知道自己出门后会引发那么多的话题，事实上她也顾不上。
从家里出来后，她就一路奔向了文艺部那间自己这段时间经常来的小教室。
教室的门没有关，从里面透出了灯光。
沈琳轻轻的推开门，却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只画架孤零零的放在窗口。
嗯？今天不在吗？沈琳有些失望。
一只手忽然伸到了沈琳的鼻子底下，把她吓了一跳。
沈琳急忙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淡蓝色长发的女生正带着一副气鼓鼓的表情紧紧的盯着自己。
“拿来！”女生生气的说道。
沈琳先是一愣，接着连忙摇头否认：“你在说什么？肖夏同学，我不明……”
“我的画！”肖夏一下子就揭穿了沈琳的谎言：“那天我的画应该就是你拿走的吧？别否认！只有你进过这个教室！”
她是怎么知道的？沈琳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满脸堆笑：“那个……肖夏同学别生气吧，确实是我拿了你的画……不过你倒是应该就此感谢我哦……”
“你拿了我的画，还要我感谢你？”肖夏是真生气了，以至于她的眼眶都因为情绪激动红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为了画这张画我花了多少心血啊！”
“那个……画不是应该要给它想给的人才能有价值吗？”
“你……”肖夏呆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你拿我的画去做了什么……”
“原来这张东西是你的画吗？”一个冷冰冰却带着些许恼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在门口的位置，一个让人感觉冰冷的女生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部长……”肖夏低下了头去。
“你是部长？”沈琳倒是有些惊讶这个女生的身份——她认出这个女生就是前两天当着自己的面拉上窗帘的那一位。
这就是那位弹钢琴的牛人啊！
“你好，我叫沈琳，请问您……”
花舞衣没有在乎沈琳的搭讪，而是直接走到了肖夏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肖夏低着头，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触。
整个教室里的空气变得非常紧张而冰冷。
“我早就注意到你老是在偷窥我们的练功房了！”花舞衣的口气里夹杂着恼怒：“说实话我很反感你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你就那么闲吗？除了偷窥别人就没有事情可做？”
肖夏不敢回嘴，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知道吗？你这种偷偷摸摸窥探别人并且私自给人画像的行为真的很讨厌！”花舞衣却依然不放过她：“所以，下一次如果我再发现你有这种举动……”
花舞衣把自己的手摊开——那是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
“啊……这是……”肖夏的身体猛的一震。
花舞衣面无表情的将纸团展开——这一回沈琳也看出来了。
那是肖夏那副呆琴的素描。
花舞衣的手用力的捏住了纸张的两边：“别怪我不客气！”
“不要……”
“哧啦——”一声轻微却刺耳的声音传来，只见那副画卷在花舞衣的手里分为两半。
“怎么可以……”肖夏的眼泪滴落了下来。
花舞衣依旧面无表情，将两张纸叠在一起再次撕开。
接着又是第三次……
沈琳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副画已经在花舞衣的手中变成了无数的碎片，随着她的大手一扬，如同被秋风吹过的树叶般散落，全部洒落在肖夏的身上，然后慢慢悠悠的落到地上。
“我的画……我的画！”肖夏哭泣着跪倒在地上，徒劳的想要拾起自己的作品。
花舞衣冷哼一声，转身想要离去。
“你！”沈琳终于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你也太嚣张了吧！你知道这幅画她画了多久吗？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蹋别人的心血？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哼！”花舞衣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声音表示不屑，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肖夏同学……你……你怎么样……”沈琳顾不上恼怒，赶紧蹲下身来：“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肖夏却顾不上她的道歉，只是静静的跪在地上，看着满地破碎的纸屑默默的流泪。
“我的画……”
………………
“我的画……”
呆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只有在有课的时间里，自己才能够不用亦步亦趋的跟在大小姐的身后，才能作为一个学生呆琴而不是仆人呆琴的存在。
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破坏它的纯净，几只雪白的海鸟自由的在天空飞翔。
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这样自由的飞翔呢？呆琴叹了口气。
苦闷，更苦闷的是，这种苦闷却无人可以诉说。
不能想这种不该想的事情！呆琴收回心思，将自己拉回现实。
大小姐把自己从那个充满着绝望的地方带到这个可以自由呼吸的学园，自己应该懂得感恩才是。
“呆琴！有人找！”一个刚从门外进来的女生示意他外面有人找自己。
“找我？”呆琴有些惊讶。
呆琴并没有什么朋友——这是很自然的，出身低等种族，近乎没有自己的时间，这两条就足以让他跟任何人搞好关系的希望落空。
每当看见别人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的时候，呆琴就会由衷的羡慕起来。
今天竟然有人主动找自己？呆琴的第一反应是不是花舞衣来了。
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自己否定：花舞衣如果要找自己，从来不会托人传话，只会直接站在教室门口叫自己的名字，然后自己就得乖乖的跟着出去。
这种举动让呆琴成为了全班的笑柄和可怜虫。
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呆琴快步走出了教室，顺着女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楼梯间的拐角，一个陌生的女生正站在拐角处，对自己做出一个“过来”的手势。
这是谁？呆琴不解的走了过去。
“呆琴同学吗？”女生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呆琴走到面前后就直接问道。
“是的，请问你是……”
女生的表情一下子从严肃变味了讨厌和憎恶：“我是E班的沈琳，我是肖夏的朋友！我今天来的原因，呆琴同学不会不知道吧？”
肖夏？嗯，就是那个每天会在练功房对面教室里出现的女生么？什么原因？为什么自己要知道？呆琴感到自己一头雾水。
看到呆琴懵懂的样子，沈琳的火气更大了，声音也不自主的提高：“那幅画！就是肖夏同学给你画的那幅画像！”
哦！呆琴想起来了。
那天沈诚老师转交给自己的东西，被花舞衣抢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让自己还担惊受怕了几天。
现在看起来，花舞衣似乎并没有如自己所想象的一样到此为止。
那个女生……花舞衣对她做了什么？
呆琴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人家送你的东西，”沈琳得理不饶人：“你不喜欢，不珍惜也就罢了。可是你凭什么这样侮辱别人？你知道为了这幅画她花了多少时间多少心血吗？为了画出你的样子，她每天在社团活动结束后都要留到很晚，因为隔着窗帘看不清楚，她就每天在窗口观察你出现的每一个瞬间然后一笔一笔艰难的绘图……”
原来……那个女生对画出自己的样子这样用心吗？呆琴的心里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什么暖暖的东西所覆盖。
“可是，你却做了什么？就算不喜欢，你也没有权力去侮辱别人的成果吧？”沈琳丝毫没有在意呆琴面色的变化，依旧严厉的指责呆琴：“你竟然叫人去当着她的面撕掉了她花了那么多心血的作品！你就那么高贵吗？以至于连别人的心意都可以如此对待？”
什么？大小姐竟然……她怎么可以……
呆琴的心里一惊。
“像你这种男人，真是最差劲了！”沈琳恨恨的说完，用力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差劲吗……也许吧……”呆琴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沈琳远去的背影，甚至连上课铃声响起都充耳不闻。
肖夏，那个在入部测试时跟自己一同测试的女生。
她的画……那幅璀璨的星河，如同自己歌中内容的具现一样，深深的打动了自己的心。
之后每天的练习，自己都能在对面的窗口看到她独自一人的身影。
她身边从来没有过其它人的陪伴，连开部务会议她都是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一言不发。
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孤独呢？
呆琴其实一直在心里有想要去了解她的冲动，可是却一直没敢做些什么。
然而今天沈琳的话却让他受到了震动——原来她也一直在关注自己。
可是，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她受到了伤害……
呆琴胡思乱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花舞衣的钢琴声和自己的伴唱声出现了微妙的不和谐。
花舞衣的手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
呆琴这时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停下了歌声。
花舞衣皱了皱眉头：“今天不舒服吗？”
“没……可能太累了吧……”
“那就先休息一下吧！”花舞衣点点头，接着自顾自的弹起了练习曲。
呆琴看着全神贯注的花舞衣，感觉今天大小姐似乎心情不错。
“那个……大小姐……”
“什么？”花舞衣停住了琴声。
“没……没什么……”呆琴最终还是没有敢把问责的话说出口。
花舞衣奇怪的看了他两秒钟。
“如果太累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记得7点钟给我买回晚饭就行！”
呆琴心里忽然一动，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五点半——也就是说自己有一个半小时的自由时间！
“是的，大小姐！”
呆琴强行压抑住自己立刻就要夺门而出的冲动，按照日常的礼节向花舞衣行了一个抚胸礼，慢慢的退出了教室大门。
没有合唱的琴声再一次在教室里响起。
沈琳担心的站在美术组的活动室前。
今天又是这样。
肖夏来了之后直接把自己关进了活动室，任凭沈琳在外如何劝说、敲门，都没有任何回应。
其实想想也很正常，毕竟前几天刚刚受到过那么大的刺激。
可是理解归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
沈琳宁可让她打自己一顿，骂自己一顿，这样她的内心会好受很多。
然而没有。肖夏甚至连最基本的指责都没有施加于她，只是每天这样自己把自己关在美术室里，直到社团活动结束。
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沈琳想着。
“那个……肖夏同学……我们出去坐坐吧？听说商店街有家店的甜品不错……”
照例没有回答。
“或者我们去唱KTV吧？我请客！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歌喉……”
依旧是一声不吭。
“肖夏同学我们……”
这一回连沈琳自己都放弃了。
想想也是，自己某种程度上也是罪魁祸首之一，怎么能够让人家心平气和的接受自己的邀请。
沈琳有些疲惫的扶住了自己的额头，看了看越来越西沉的太阳，摇了摇头向家的方向走去。
肖夏抬起头，看了看已经越来越黯淡的阳光。
已经是五点四十了，对面教室里只剩下了钢琴的鸣奏。
看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
肖夏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那个叫做沈琳的女生又是等了自己几个钟头吗？
说实话，她的自责和关心都白费了，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责怪过她。
清风柔和的从窗口吹进，将画板上的纸轻轻的扬起，又轻轻的落下。
少女轻轻的用手抚摸着画板，转身拿起手边的画笔准备继续作画。
然而她细腻的手指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画笔上一道清晰的裂纹是那么明显。
“母亲……”肖夏的眼光有些模糊。
…………
“你什么意思啊！你知不知道我们看你很不爽？”
“就是啊！每次都一个人把风头都抢过去了，你知道别人有多大压力吗？”
“你就那么想出名吗？”
“你知道吗？我看着那些男性们看你的目光就很不爽！”
…………
在夕阳映照的海边礁石上，各种画笔、画布、颜料散落一地。画板被人生生从中间折断，刚刚画完一半的作品被人蹂躏得乱七八糟。
施暴者终于离去。
一个蓝发少女饱含着眼泪，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我的画……”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为什么自己还会这样心如刀割呢……
额头上透着几块青紫，显然施暴者们的施暴对象并不仅仅是画作本身。
少女咬咬牙，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的摊开一直背在身后的手——那是一只已经陈旧的画笔。
画笔的笔头已经磨秃，笔尖上的色彩也早已陈旧，显然已经是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母亲大人……”少女的眼泪再一次涌出了眼眶。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了，仿佛母亲的笑容还在眼前。
母亲的陪伴，只到她八岁的时光为止。没有其他的亲戚，她只能过着今天被族中这家收养几天，明天被那家收养几天的生活。
少女并不自卑，也并不悲观。不论是被谁收养，总是把自己当成是这家的亲生女儿一样，努力的敬顺父母，努力的和睦兄弟姐妹——她因此也有了许多朋友。
然而从她十岁开始学画画起，一切就都发生了改变。
画画是她们一族的天赋，而作为族中最伟大画家的女儿，少女似乎继承了母亲的优秀——无论是什么，经过她的巧手描绘总是似乎被赋予了生命。
族人们对她交口称赞，雄性的少年们争相讨好她，似乎她的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少女的眉头却一天一天的紧锁起来。
因为，她的朋友一天一天的在变少，而各种恶意的目光却一天天在增加。
她明白，自己吸引了太多的关注，也吸引了太多的仇恨。
少女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也没有责怪过任何人。她明白，自己的每一次出色，都会使得一大批人被指责，被轻视。
她们只不过是在保护自己而已！少女这样想着。
她不止一次的希望某一天一觉醒来自己的天赋就会随着噩梦一同离去，不止一次的希望自己能够因为一些意外原因画出失败的作品。
失败，哪怕一次都好！
可是无论她如何希望，只要自己一拿起画笔，就好像无法控制住自己一样情不自禁的将自己的全部热情尽情的释放，等到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画板上出现的又是一幅让人惊叹的作品。
自己不能失败，因为……母亲大人一定也是这样希望的。
为什么……大家就是不明白……我……只剩下我的画了啊……
月光如轻纱般朦胧了海面。
海浪轻轻的拍打着礁石，像是情人的吻般轻柔。
礁石上，一个孤独的身影正努力拼好画板，盖上画布，拾起画笔和颜料，重新开始勾勒出一道道线条。
那只用旧的画笔，静静的躺在一边的石台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好像母亲的微笑。
…………………………
肖夏收回神思的时候，从窗口透过的月光已经为她披上了银装。
六点半了呢……自己发呆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轻轻的抹去眼角的泪水，拿起东西准备出门。
那个叫沈琳的女生会不会还在？自己应该跟她道个歉的吧？
肖夏一边想着，一边拉开了教室的大门。
走廊的灯光有些刺眼，让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一个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是你？”
门口出现的，是一抹清新的绿色。
“你好，肖夏同学，我……”
呆琴尽量让自己露出微笑，想和肖夏说些什么。
迎接他的却是教室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呆琴一时愣在了原地。
肖夏背靠着大门，心里竟是如同小鹿般乱撞不停。
“是他……他怎么来了……我该怎么跟他说……告诉他我只是一时兴起画了他么……还是干脆向他道歉不知道会给他造成麻烦……”
“肖夏同学，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门外传来了呆琴的声音。
“冷静！冷静啊肖夏！大不了道个歉罢了……”少女不断的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然而这一切却是徒劳。
自己的心跳反而越来越快。
门外没有了声音。
不会是走了吧？
门外确实是一片寂静。
“终于走了……呼……”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
“可是我还没有道歉呢！”另一个声音又莫名的浮现。
两种声音在脑海里此起彼伏，让人心乱。
肖夏的脑海里边乱成一团，心不在焉的打开了门向外走去。
“呜——”鼻子撞倒了什么。
“没事吧？肖夏同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肖夏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呆琴，如同受了惊的兔子急忙向门内缩去，想要再次关上门。
呆琴着急了，眼看就要到花舞衣规定的时间，如果还不能跟眼前的女生道歉的话那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等等……”呆琴的手扒住了门边。
“砰——”
“呜——好疼……”
两个声音近乎同时传来。
肖夏恐惧的看着自己因为来不及收力而重重的将呆琴的手夹在了门缝里。
呆琴痛苦的弯下了腰，手指传来的剧痛让他的眼睛里都闪出了泪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肖夏赶紧蹲下身来试图安慰呆琴。
“没……没关系……”呆琴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并没有太疼……”
你骗鬼呢？肖夏不满的看着呆琴因为疼痛涨红了的脸和手指出现的血痕。
笨蛋……一定很疼的吧！
肖夏拉起了呆琴的手指，指甲盖因为刚才的压力甚至有了脱落的前兆。
果然，一定是很疼的呢……
肖夏忽然发觉自己正在把呆琴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的吹气，对面的呆琴则满脸赤红的低着头不敢看向自己。
“呀——”少女惊叫一声，站起身来。
“谢谢你……”
少女对呆琴的道歉已经完全充耳不闻，心里只是不断重复的在想着一些古怪的念头。
“我刚刚……干了什么呀……”
“好害羞……他会不会因为这个讨厌我……”
“好细腻、好温暖的手……”
“我究竟在想什么啊……”
…………
两个人一时无声，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个……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呆琴讪讪的打破沉默：“你的画……”
“不……该道歉的是我……”肖夏终于觉得对话的内容已经回到了正轨上：“我不应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
“不……我很开心呢，肖夏同学肯为我画像……”
什么？他说他很开心？他不怪我么？
肖夏惊喜的抬起头来，对上了呆琴亮晶晶的眸子。
这双眼睛……就像翡翠一样，多美丽啊……
呀……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呆琴看着她的面色红了又白，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哗啦啦——”逐渐变大的夜风吹起了盖在画布上的纸张。
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呆琴清楚的看到——那是一张自己的侧脸。
夜风轻轻的吹拂着窗口的纱帘。
明亮的月光从窗口照进，照亮了画板上的内容，也照亮了屋内正默然相对的少男少女。
初冬的夜风带着些许寒意吹拂在两个年轻人的脸上，也吹动着画板上的纸页轻轻飘扬。
两个年轻人的脸都红红的，似乎这种初冬的寒意对他们根本没有影响。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两人的心中流淌。
“是……画给我的么……”好半天，呆琴轻声打破了沉默。
“嗯……”肖夏轻轻的点了点头，又再一次将头羞涩的低了下去。
“可是……这两天我都没有看见这个屋子里有人……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我一直没敢开灯……”肖夏的头埋得更低了，让人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我不敢让你们发现……只能……只能这样偷偷的从窗口看偶尔从窗帘后露出的你的样子再下笔……”
“就这样……你就画了这么多？”呆琴惊讶的问道——画板上的人物已经成型……不对，已经是接近完成了！
真如她所说……那这将会是一个多么辛苦的过程！
“不……”肖夏摇摇头：“剩下的部分……是我凭着记忆画出来的……”
呆琴的心里轻松了一些，但是却又充满了浓浓的温暖。
凭着记忆……究竟是如何的用心，才能让眼前的女孩将自己的样子牢牢的记在心里？
自己和她……就算是从文艺部成立开始，也才不过认识半个月啊！相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谢……谢谢……”呆琴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
肖夏忽然抬起头：“是我该谢谢呆琴同学才对！”
“谢我？为什么？”
“谢谢呆琴同学……让我知道了你原来并没有责怪我……上次部长当着我的面警告我的时候……我还真的以为呆琴同学也生我的气了呢……”
墙上的挂钟发出了声响，已经是晚上七点整了。
呆琴猛然意识到，这已经是该给花舞衣把晚餐买回宿舍的时间了。
“对不起……我要先离开了……今天我来是想和肖夏同学道个歉……那天的事情我并不知道……另外感谢肖夏同学……”
肖夏只是低着头，红着脸听着呆琴的话
呆琴转过身，想要离去。
“等一下，呆琴同学！”身后的肖夏忽然叫住了他。
呆琴有些惊讶的回过头，只见肖夏的脸涨得比之前更红，双眼紧闭，似乎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
“对不起……呆琴同学……我可不可以拜托你……当……当……当我的模特呢！”
肖夏近乎用吼的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就用双手牢牢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刚才那一番话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自己竟然说出来了……自己怎么就可以说出来呢？
一定会让呆琴同学很困扰的吧？
他会不会就此讨厌我呢？
你果然还是不会看别人脸色啊肖夏……
“可以哦！”一个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那个……果然还是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抱歉你都忘了吧……”肖夏一口气说出了一堆的抱歉。
等等？可以？他好像说的是可以？
肖夏吃惊的抬起头来，只见呆琴脸上带着和熙的笑容看着自己。
“可以的哦！我以后一定会每天抽出时间来当肖夏同学的模特的！”
“呀——”肖夏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
竟然可以！竟然真的可以！他居然答应了……
“但是作为交换，我希望肖夏同学也能听我唱歌！”
肖夏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记得自己好像木然的点了点头。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她的心里顿时空荡荡的，似乎丢失了什么。
然而巨大的幸福感却瞬间填满了胸口。
“他答应了！他答应了……”
月光如水银般照亮了大地。
在没有开灯的美术教室里，一个身影正借着银色的月光在窗前奋笔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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